纽约被誉为美国的文化之都。根据2018年政府统计，纽约844万的人口中，近310万的人口并非来自美国，等同于36.7%的外国人口，是美国最大的移民城市。

作为HIP-HOP文化的发源地，纽约存在着多样的舞蹈社群，这其中也包含不少独特的移民文化，不同族裔之间的舞蹈风格带有自己独特的印记。

2020年春天，随着政府颁布限制令和人们居家隔离，纽约独特的生态随之凋零。随之而来的亚裔仇恨更是对亚裔社群的打击，引发社会动荡。而这座城市的亚裔舞蹈社群由于外在的高压不可避免的走向破裂。

今年夏天在SVA Theatre放映的纪录片《Dance with Covid》中，著名导演和摄影指导江昱用镜头展现了在重压下亚裔舞者们在纽约城市角落用舞蹈互相支撑的人生百态。作为华裔导演以及舞蹈爱好者的江昱得心应手的记录下自己周围发生的故事。真挚的镜头语言打动了现场观众，并引发业内人士热议。不少投资方现场投来橄榄枝。江昱则表示，影片的后续故事还在继续。

熟悉江昱作品的业内人士们总能不谋而合的评价道：他的影像里充满了极致的张力和独特的人文关怀。而江昱认为，故事始终离不开活生生的人。

他认为，对于导演和艺术家来说要建构自己结实的自我世界，才能去面对和迎接飞速变化的外在环境。纪录片创作者有义务从不同维度去观察和描摹一个历史周期并记录下每个震撼人心的细节。

对创作者来说，纪录片的拍摄不依赖于剧本的层层推进，而需要拍摄者在拍摄场景中事实捕捉到最具价值与冲击力的信息，并用合适的手段记录下来。对观众来说，纪录片的吸引力同样在于得以一览“应知而未知”、“应见而未见”的广阔领域与独特视角，而这些记录，可能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观众心中观察世界的角度。

出于题材尺度与合规性的问题，一些独立导演的纪录片作品仍专属于电影节这样的流通渠道，甚至很难争取到院线上映的机会，注定与网络平台无缘，但近两年类似江昱参与拍摄的《一次远行》等网生作品的出现和传播，仍然证明了选材和观察角度对纪录片的重要性。

是创作者主导观众的审美，还是观众引出创作者的创作，一直是艺术领域一个经典的辩证问题。有更多商业企图的纪录片，特别需要把握好这两个层面的尺度。尽管江昱表示这两者并不冲突，在他看来甚至是相辅相成。

而近些年对于更多内容可能性的探索，正在纪录片中展开。

在舞蹈纪录片的大品类里，《Dance with Covid》突破了对街舞舞者较为刻板、脸谱化的纪录模式，街舞舞者不再是反叛，桀骜不驯的形象：每个人的故事都有血有肉，触碰到到平凡人生活最底层的艰辛。

谈到本片的创作动机时，江昱表示，当时最早想的是探讨一下亚裔舞者在纽约的生活，“因为有一个很神奇的现象就是，一些最初的街舞风格，美国人反而没有在跳，反而是亚洲人一直在传承和发扬光大。”他介绍说到影片的走向在2020年纽约宣布封城之后被完全改变了，“在这3年时间里，针对现实客观情况的改变，我一直在思考这个片子到底应该是关于什么。作为抗风险能力极低的新移民，如何在面临挑战甚至绝望的年月里冷静地活着是一个更加艰难的课题。在拍摄的过程中，我的心态或者说我的人格也在经历一个飞速的成长。随着拍摄的素材越来越多，我越能感觉到这部片子不仅仅是关于舞蹈，还关于生命。”

街舞作为近些年大行其道的嘻哈文化的一个分支，实际上是一种亚文化。江昱表示在这个行业顶尖的从业者的商业价值甚至不如一些主流行业的入门者。这种现象的成因是多样的，也解释了为什么作为少数族裔的非主流艺术家更容易被一个不稳定的社会重创。“我自己作为一个艺术工作者同时是舞者也是亚裔，有一种使命感，其实我也是在以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去描绘每个人为了生活所作出的努力。”

在谈到做纪录片的愿景时，江昱认为，做电影最根本还是讲故事，也是塑造一种氛围和情绪。“我不太追求一定要植入什么思想，或者给人一种看完了一定要明白什么道理。如果要讲什么道理那直接跟别人说，写一本书，甚至电视二十四小时循环播放更有效。电影是门艺术，它有自己独特的使命，去传达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是它最好的名片。”

江昱还认为，纪录片有很多种的可能性，它的可能性甚至于超过剧情片。“其实纪录片从艺术的角度，或者是从创作的形式角度，它延长的空间是巨大的。在创作层面上，实际纪录片的创作难度是高于剧情片的。在于它故事的不可控与不可知：故事往往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去发展，人物不一定总有弧光，你期待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戛然而止。”江昱说到“这经常成为我崩溃的导火索，但这是每个纪录片电影人都必须经历的。”

在探讨纪录片的真实性时，江昱提到完全客观是一个伪命题。“当摄像机启动的时候，拍摄对象不管主观客观他们都产生了状态的改变。我在和你沟通的状态和我自己在家的状态，当然是不同的，人的状态本身就是随着环境而改变的。而在拍摄纪录片时更是如此。”江昱随后补充说每个人在不同环境下都有表演的成分，这是不可避免的。

尽管表现客观存在一定挑战性，但在拍摄舞者们的日常生活时，江昱没有刻意突出阴暗面，所有的优缺点都忠实呈现，既不俯视怜悯，也不仰视拔高，平等的和拍摄对象展开对话。这正是该片带给我们的惊喜。

伴随纪录片更多可能性的出现，更多像《Dance with Covid》的创作模式或许也将成功反哺和滋养到创作环境。（通讯员：刘森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