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芝的一生中有两朵玫瑰，一朵是白玫瑰，另一朵，是红玫瑰。白玫瑰是邝裕明，红玫瑰是易先生。

若是在和平年代，这两朵玫瑰可能会成就一个女人的精彩。但当是遭逢乱世之中，这两朵玫瑰却导致了一个女人的毁灭。故事里的王佳芝死了，是情欲太残忍，还是乱世太残酷？

如果，换一个背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王佳芝在经历了邝裕明和易先生之后或会蜕变为一个风情而游刃的女子，或会通透得如张爱玲般遗世而独立。挪开那个恐怖的历史年代，将“暗杀”行动移换成某类无关民生的情色对垒，便会觉得如王佳芝这般的女人是活出了丰润的！她是一个真实而随性的女子，在情欲、性欲和物欲的面前接受诱惑，坦白而潇洒。

张爱玲和李安，两个善于表达欲念的大师共同诠释了“色戒”。 一个“色”字，该是饱和了情、色、物三类欲念的。从王佳芝因对邝裕明朦胧的情爱而投身革命开始，到她因沉堕入和易先生炙烈的情欲而背叛革命为终结，令她功亏一篑万劫不复的罪魁，是那颗华美的钻石！物欲对女人的诱惑是双重的，一重是物质本身；另一重，是它反映出的情意的深浅。所谓“色戒”，更像是一个貌似真诚的告诫，好比香烟盒上的那句“吸烟危害健康”，明知，但戒不了！

一部写了20年的小说难免会写进去作者的影子，张爱玲是有几分在王佳芝里的。她们都是任性于情爱并且勇于“埋单”的女子。甚至以为，她们都属于“放得开但绝不放荡”的可爱女人！如果爱，两具充满生命力的身体无论做什么都是不可耻的；如果不爱，则安然寂寞，决不妥协。有人说张是用了20年的岁月去书写对胡的恨懑。隔着20年的月光，再怎么恨，也难免沧桑了！恨到沧桑无非是无奈——认了，这该死的爱情！

李安也很懂女人，理解女人的爱经常是充满了背叛性的。爱情对于男人，是房间里挂着的一幅画；爱情对于女人，是房间里播着的一首歌。不同在于：房间里可以同时挂着几幅画，但却不能同时播着几首歌。当女人听另一首歌的时候，前一首歌便已为往事！所以，电影里的王佳芝后来眼光漠漠地推开了邝裕明的吻，只淡淡地说：三年前你可以的……女人的精神和肉体，总是不知不觉地走在一块儿，分不开，也戒不断。李安赋予了王佳芝最生动的“烈”，在和易先生的床第间，她爱恨交错的眼神那么狠！狠，是信仰将被情欲摧毁前的挣扎；是一份爱被另一份爱吞噬时的绝望；是白玫瑰刺伤了手指，血染红了花瓣后的寂艳！

不要问王佳芝更爱谁。邝裕明还是易先生？白玫瑰还是红玫瑰？她难逃一死，死于白玫瑰，死于寡欲；死于红玫瑰，死于纵情。那个乱世，终究容不下风情万种。

也许，每个女人的一生中都应该有这样两朵玫瑰，一朵白玫瑰，一朵是红玫瑰。一个给你凛然无惧的信念，一个给你快乐极致的堕落。

一个“色戒”，张爱玲说得寥寥千字轻描淡写，李安说得赤裸裸狂狷热烈。“色”字头上一把刀！要寡淡枯槁的安全？还是要欲仙欲死的危险？

戒，还是不戒？

（文·云想霓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