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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 经 -----仿陆羽之茶经
艾之序 医道之兴,肇自神农;草木之性,通于神明。余尝览《神农本草经》,考艾草之德,叹其能调阴阳、通经络、祛百邪,实乃天地至阳之精也。今效陆鸿渐《茶经》体例,述艾草之本末,分十卷以明其道。凡所引据,皆出《内经》《伤寒》诸典,务求溯本清源,彰圣贤济世之心。 --- 一之源 艾之为物,秉离火之精,得坤土之气。《大雅·生民》有云:“蓼蓼者莪,匪莪伊蒿。”此蒿即艾也。轩辕时,神农尝草,艾列上品;殷商之际,巫医并用,艾烟禳灾。《荆楚岁时记》载:“五月五日,采艾悬户,以禳毒气。”此乃天人相应之理。 《离娄上》曰:“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言其陈久者性温,愈疾之功倍也。《神农本草经》称:“艾叶苦辛,生温熟热,纯阳之性,能回垂绝之阳。”仲景于《金匮要略》中,立柏叶汤、芎归胶艾汤诸方,皆以艾为君,取其通经止血之效。 庄子《杂篇·让王》云:“重生则轻利。”艾草之用,非独愈疾,实蕴重生之道。昔扁鹊治虢太子尸厥,灸三阳五会而苏;华佗疗妇人癥瘕,燃艾隔姜而散。此皆以火引火,以阳济阴,合乎《黄帝内经》“从阴引阳,从阳引阴”之旨也。 --- 二之本 艾之品类,因地而异。李时珍《本草纲目》详辨曰:“艾以蕲州者为胜,叶厚而绒多,谓之蕲艾;北艾产汤阴,海艾生四明,各有所长。”《诗经·王风·采葛》叹:“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言其生速而用广也。 种植之法,贵得天时。农谚云:“二月种艾,三年成材。”《齐民要术》遗篇载:“择高燥之地,深耕细作,以灰粪培之。”若阴湿卑洼,则叶薄气弱,不堪入药。其根越冬不死,春来复发,故《吕氏春秋》赞曰:“草中之艾,岁寒不凋。” 采收之要,首重时节。孙思邈《千金方》曰:“端阳午时采者,阳中之阳,其力峻;寒露子时采者,阴中之阳,其性醇。”又有“春采苗,夏采叶,秋采实,冬采根”之说,然灸用唯取叶,须曝干存性,去其燥烈。 --- 三之法 炮制之道,九转为精。《周礼·天官》云:“凡药,以五气养之,五色辨之,五味节之。”艾草之制,尤重阴阳调和。陶弘景《本草经集注》云:“艾叶三月采,暴干作炷,勿令见风。”其理暗合《周易·乾卦》“君子终日乾乾”之训——曝艾如砺德,非日精月华不能成其纯阳。陈藏器《本草拾遗》曰:“熟艾须木臼捣千杵,去其粗梗,存如絮者。”此法效仿《庄子·天道》“轮扁斫轮”之技,以柔克刚,去芜存菁。 李时珍更创桑柴蒸法,载于《本草纲目》:“取蕲艾二斤,加茯苓五钱通利三焦,甘草五钱缓其燥烈,木香五钱引气归经。以桑柴文火蒸三刻,取天地人三才之气;露浸一宿,吸太阴之精;日曝三昼,纳太阳之魂。如此九转,则温而不燥,刚而不烈。”此术融丹家九转还丹之秘,合《黄帝内经》“阴平阳秘”之旨。昔葛洪炼丹罗浮,见樵夫蒸艾疗疾,叹曰:“艾有九蒸,丹有九转,其理一也!” 灸用艾绒,尤须精制。《金匮要略注》载张仲景古法:“取三年陈艾,去其硬梗,铺于青石臼中。以檀木杵捣之,初如春雷破土,再如夏雨润物,三如秋风扫叶,四如冬雪覆地,五如惊蛰复苏。每捣百杵,以细罗筛去尘屑,凡五过,柔如细绵。”此暗合五行生克:木杵应春,石臼象秋,罗筛类土,艾绒属火,水汽润之,五气俱全。 昔雷公炮制,另辟蹊径。《雷公炮炙论》云:“糯米三升,浸三宿,取浆汁润艾。待其柔韧,再捣千杵。”此法取糯米甘平之性,制艾辛烈之气,犹《尚书》“刚克柔克”之义。今人佐以麝香、乳香,盖麝香通窍如风驰电掣,乳香活血若春水解冻,然《孟子·离娄》诫曰:“七年之病,不可不慎。”故《炮炙全书》明训:“艾中杂辛香,如汤中投冰炭。虚寒者得之如添薪,实热者受之若沃油。” 更有秘传古法:端阳采艾,存至冬至,以雪水浸七日,悬于灶上烟熏百日,谓之“水火既济艾”。张仲景治妇人寒疝,独用此艾,载于《伤寒杂病论》:“腹中绞痛者,灸关元七壮,艾用雪熏者。”华佗注云:“雪水清冽,可涤艾中浊气;灶烟温煦,能引地火精华。”此乃法天象地之术。 然炮制之忌,不可不察。《千金翼方》列“四不宜”:“阴雨曝艾,其性濡滞;铁器捣艾,其气肃杀;妇人经期,其触秽浊;犬吠鸡鸣,其乱神气。”昔有医者以铜刀切艾,患者灸后疮溃,孙思邈断曰:“金克木,艾属肝木,刀气入络,如斧斫春枝。”遂改竹刀,其患立愈。此皆显微阐幽,尽显古人察物之精。 --- 四之器 灸具之制,法象天地。《周礼·考工记》云:“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艾灸诸器,必合四法。《明堂灸经》详述形制:“艾炷如莲,底阔五分,应五行之数;顶锐三分,合三才之道。”其大者如枣,灸腹背以通脏腑;小者如麦,灼肢末而调经络。至若头风目疾,炷形如黍;癥瘕积聚,炷壮若卵,皆依《黄帝虾蟆经》所载,量病深浅而定。 《庄子·徐无鬼》载:“匠石运斤成风,斫垩不伤。”今制艾筒,效其精微:筒长七寸,应北斗七星,暗合璇玑玉衡之象;径三寸,合天地人三才,通达上中下三部。筒身錾二十八宿纹,应周天列曜;筒底凿井字九宫格,法洛书纵横。昔扁鹊制“太乙神针筒”,以紫檀为体,嵌七星宝石,灸时星光映穴,载于《史记·扁鹊仓公列传》。华佗更创“五禽灸筒”,形仿虎鹿熊猿鸟,灸法与导引术相参,惜乎其术失传,唯《后汉书》略存鳞爪。 青铜灸炉,最合火德。《淮南子·本经训》言:“金火相守则流。”青铜乃金中蕴火之精,昔禹铸九鼎,以镇九州;医家制炉,以调阴阳。炉身铸八卦纹:乾位饰日,坤位刻月,离兑巽震各象火泽风雷。炉底九宫格,依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之数,灸时可移宫换位,引气归经。孙思邈《千金要方》载:“灸炉热,则置艾于离宫;灸炉寒,则移艾至坎位。”此乃法《周易》“变通配四时”之义。 隔物灸法,妙用无穷。《千金方》列四物:“姜片祛寒,如春日融冰;蒜片拔毒,似秋风扫叶;盐末固脱,若冬雪覆地;附子回阳,犹夏雷振蛰。”另有“黄土灸”治霍乱,“面饼灸”疗疮痈,皆载于《外台秘要》。至若温针灸,效法《灵枢·官针》“燔针劫刺”之术:先刺银针入穴,后套艾筒灸之,令热力循针直抵病所。雷火灸则另辟蹊径,《本草纲目》述其法:“艾绒杂乳香、没药、麝香,以桑皮纸裹如矢,蘸麻油点燃,隔布灸之。”其势如霹雳,其效若雷霆,专攻沉疴痼疾。 灸器禁忌,尤须谨记。《针灸大成》诫曰:“铜炉不可灸虚证,铁器不宜触艾火。”盖铜性肃杀,铁质沉寒,与艾火阳和之气相悖。昔窦材治一老妪虚劳,误用铜炉灸关元,致其汗出如油而亡,遂于《扁鹊心书》痛陈:“灸具不择,如持刃戕生!”另有“五不宜灸”之训:新铸之器带燥火,古墓之铜含阴秽,战场兵刃挟杀气,闺阁妆镜染脂粉,刑狱枷锁染冤孽,皆不可用。 观历代灸器,汉尚朴拙,多陶制蛙形炉,取“蛙鸣兆雨”促气血流通;唐崇华贵,常见银鎏金鸳鸯灸盒,供宫闱贵妇温养容颜;宋元重雅,青瓷莲花灸盏盛行士林,合“君子爱莲”之德。至若《清明上河图》中,汴河医铺悬“灸”字幌,案头列各式灸具,足见其用之广。一器之微,可窥医道兴衰、世风嬗变,岂不重哉? --- 五之用 灸法之要,首辨阴阳。《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审其阴阳,以别柔刚。”张仲景《伤寒论》明训:“脉微数者,慎不可灸。”此乃阴虚火旺之象,若妄灸之,如抱薪救火,反助其焰。然《灵枢·经脉》又言:“陷下则灸之。”盖阳气下陷,如日坠西山,唯艾火能升举清阳。孙思邈立“八禁六宜”之法:“风雨晦暝,天时不正;饥饱醉劳,人气不和——此八禁也。沉寒痼冷,冰凝脏腑;元阳虚损,火衰命门;痰瘀阻络,气滞血瘀;湿邪困脾,清阳不升;风邪客表,营卫失和;久病入络,正邪胶着——此六宜也。”其论精微,实灸法之圭臬。 临证施灸,法合四时。《礼记·月令》载:“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气之常也。”故《千金翼方》曰:“春灸气海,应东方青龙,升少阳生生之气;夏灸中脘,法南方朱雀,化太阴氤氲之湿;秋灸关元,象西方白虎,敛肺金肃降之机;冬灸命门,契北方玄武,温肾水蛰藏之精。”此四时灸法,暗合《周易》“变通配四时”之道。更有子午流注之秘,《针灸甲乙经》详述:“寅时气血注肺,灸肺俞以开天;辰时气血注胃,灸中脘以通地;申时气血注膀胱,灸肾俞以济人。”借天时之旺气,增艾火之药力,犹顺风扬帆,事半功倍。 昔淳于意治齐文王头痛,《史记·扁鹊仓公列传》载其术:“灸百会如棋子大者三壮,一壮应天,二壮应地,三壮应人。”灸毕,王觉热流贯顶,头痛若失。此非独取穴之妙,更在法象三才:艾炷为天,火性炎上;穴孔为地,容热入经;医者持艾为人,调和其间。华佗治曹操头风,亦用此法,然操疑其加害,终致佗亡,此乃“灸法虽神,难医疑心”之诫。 灸量轻重,尤须斟酌。《医宗金鉴》云:“壮者灸宜重,羸者灸宜轻;新病灸宜速,久病灸宜缓。”昔叶天士治一童子痘疹内陷,命悬一线,急灸关元三百壮,壮如麦粒,终得阳回疹透。此乃“重剂起沉疴”之例。然《类经图翼》亦载:“有老妪虚劳,日灸足三里过百壮,竟至汗脱而亡。”故张景岳叹曰:“艾火虽微,攻伐之力实峻,可不慎乎?” 灸疮发否,关乎疗效。《针灸资生经》言:“若要安,三里常不干。”谓灸后起泡化脓,方能激发正气。然《名医类案》载汪机治一妇,灸中脘后疮溃三月不愈,机以附子饼温灸,疮口方敛。此示人:灸疮宜发,然不可过溃,当以“阳病发疮,阴病敛疮”为度。 至若救急之法,艾灸尤显神功。《肘后备急方》载:“卒死中恶,灸脐中百壮;霍乱吐泻,灸天枢七壮;小儿惊痫,灸囟会三壮。”昔葛洪入山遇樵夫卒中,急取艾炷灸其人中,须臾而苏。此皆“艾火续命”之验,足见其用之神。 --- 六之方 艾入方剂,君臣佐使。《素问·至真要大论》云:“主病之谓君,佐君之谓臣,应臣之谓使。”艾草为药,或君或佐,皆秉其纯阳之性,调燮阴阳。《伤寒论》载艾叶汤,仲景立为妇人漏下专方:“艾叶三两,阿胶二两,芍药四两,甘草二两,水煮分温再服。”其理在《金匮要略注》中申明:“艾叶暖胞宫如春日融冰,阿胶滋血海若秋露润土,芍药敛阴,甘草和中,四物相济,崩漏自止。”至若胶艾汤,更添地黄、川芎、当归,治妊娠胞阻下血,取其“血得温则行,气得暖则顺”之功,载于《金匮要略·妇人妊娠病脉证并治》。 李时珍集诸家之长,立艾附暖宫丸,《本草纲目》详述其制:“艾叶四两为君,香附二两为臣,佐以肉桂、吴茱萸各一两,使以当归、川芎各半两,蜜丸梧子大。”专治宫寒不孕,腹冷经闭。其理如《景岳全书》所言:“艾叶暖命门之火,香附疏冲任之滞,肉桂壮元阳,吴萸散寒凝,归芎调气血,冰融雪化,自能摄精成孕。”又制四生艾丸,取鲜艾叶、生荷叶、生柏叶、生地黄捣汁为丸,疗血热妄行之吐血衄血,此乃“以生制生,凉血止血”之法,暗合《周易》“水火既济”之象。 外用之法,亦多奇效。孙思邈《千金方》载艾叶浴方:“艾、菖蒲、苍术各一斤,煮汤熏洗,祛风除湿。”其法本于《周礼·春官》“衅浴疗疾”之礼,更添雄黄、佩兰,可避时疫。昔巢元方治岭南瘴疠,《诸病源候论》载:“以艾烟熏屋,七日不绝,瘴气尽散。”另有艾绒护脐,《肘后备急方》述其术:“艾绒裹花椒、桂心,纳脐中,灸以温熨,治小儿腹冷夜啼。”艾灰止血,《名医别录》称:“艾灰合百草霜,敷金疮出血,立效如神。” 至若艾烟驱疫,源远流长。《荆楚岁时记》载:“端午日鸡未鸣时采艾,制为人形,悬于户上,以禳毒气。”此俗承自《诗经·采葛》“彼采艾兮,治我百疾”之遗风。张仲景于《伤寒杂病论》中更创“艾熏辟瘟法”:“瘟疫盛行时,以苍术、艾叶各半,置炉中煴烧,烟气遍透户牖。”华佗注云:“艾烟含少阳升发之气,苍术具太阴燥湿之功,二物相合,如云开雾散,疫疠自消。” 然方剂之忌,不可不察。《本草衍义》诫曰:“血热妄行者禁艾,阴虚火动者忌灸。”昔朱丹溪治一妇血崩,误投胶艾汤,致血涌如泉,急以犀角地黄汤救之,方得转危为安。遂于《格致余论》中叹曰:“艾性温而血得热则行,医者不辨寒热,犹以火济火也!”另有外用禁忌:《外科精义》云:“疮疡红肿,禁用艾灸;疔毒走黄,忌以艾敷。”此皆先贤血泪之训。 观历代艾方,汉唐尚简,如《武威汉简》载“艾一握,水煮服,治心腹痛”;宋元趋繁,如《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列“艾煎丸”凡二十三味;明清重变,如《温病条辨》创“四逆艾汤”化裁古方。一草之方,可窥医道流变,岂不奇哉? 七之候 艾草应四时,禀五行之气。《黄帝内经·素问》曰:“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地之大经也。”其理通于艾草:惊蛰始露,承震雷之威;清明抽叶,沐巽风之润;芒种繁茂,得离火之炽;霜降归根,应兑泽之敛。《月令七十二候》详载:“立春五日后,艾芽萌于冻土;夏至三庚时,艾穗垂于南枝。”此乃草木应候之征,医家观物之要。 《诗经·豳风·七月》云:“四月秀葽,五月鸣蜩。”郑玄笺注:“葽即艾也。”孟夏之艾,叶薄如蝉翼,气清似晨露,宜采嫩尖制茶,合《茶经》“春采苦艾,夏饮甘霖”之说。季夏之艾,叶厚若犀甲,香烈如椒兰,《齐民要术》谓:“三伏艾叶,曝干为炷,灸力透肌。”此正应《淮南子·天文训》“阳生于子,阴生于午”之论——艾得夏至纯阳,乃成灸疾至宝。 孙思邈《千金翼方》详四时用艾之法:“春采嫩艾,和面为饼,散风邪。”其法本于《周礼·天官》“四时食疗”之制:取清明前艾尖,捣汁和黍面,烙作薄饼,佐以姜醋,可祛春寒。《荆楚岁时记》载:“三月三,采艾悬门,以避蛇虫。”夏取壮叶,捣汁为膏,祛暑湿。须择午日午时,取艾叶九斤九两,铜杵臼中捣万杵,滤汁文火熬膏,入朱砂、雄黄,涂于脐腹,载于《外台秘要》。秋收枯茎,煅灰止血。法依《雷公炮炙论》:“取白露后枯艾,桑柴火煅存性,合百草霜研末,金疮出血者敷之立止。”冬藏陈艾,灸补元阳。《农政全书》述蓄艾之法:“冬至日采,悬于梁,避地气而受天光,三年后色如古铜,气若沉檀。” 农人观星象以定采收:《史记·天官书》云:“北斗七星,所谓‘璇玑玉衡,以齐七政’。”故农谚曰:“斗柄东指,天下皆春——采艾于寅时,取少阳初升之气;参星西斜,天下皆秋——刈艾于酉刻,合金气肃杀之威。”《吕氏春秋·审时》载:“得时之艾,长茎疏节,叶色苍润,灸火柔而不爆;失时之艾,短毛曲脉,气散味淡,入药滞而不行。”此乃“天时不可夺,地气不可违”之至理。 《淮南子·天文训》云:“阴阳相薄,寒暑相推。”故艾草遇闰月则叶生异纹——若闰在春,叶现双脊如龙鳞;闰在冬,茎呈螺旋似虬髯。值日蚀则茎现赤斑,《汉书·五行志》载:“汉元帝永光元年日蚀,蕲艾皆生赤纹,医家取为‘血艾’,治妇人血瘕独效。”昔扁鹊过邯郸,见艾田紫气冲霄,谓弟子曰:“此乃地脉通灵,可制太乙神针。”遂取此艾九斤,露浸九宿,日曝九昼,木臼捣九千杵,终得艾绒如绛玉。后遇赵简子尸厥,灸百会、神阙各九壮,简子吐瘀血升余而苏。此事载于《列子·汤问》,非独艾草通灵,实乃“天时、地脉、仁术”三者相合之验。 至若艾草应灾异,《春秋繁露》载:“阴阳谬戾,则草木变怪。”汉成帝河平二年,泰山艾草尽白,京房占曰:“此君弱臣强之象。”后王氏果专权。然医家别有妙用,《名医别录》载:“白艾味咸,主镇惊安魂。”张仲景曾以泰山白艾合龙骨、牡蛎,治妇人梦魇,方载《金匮要略·妇人杂病篇》。一草之变,既可窥天道,又能疗人疾,岂不玄哉? --- 八之境 艾之生,择地而灵.《齐民要术》述培艾之术:“山阳坡地,土燥气暖,艾生紫茎,叶带金纹,灸火如熔金;水泽畔生,叶阔而气浊,茎生白毛,煎汤若泥淖;唯丘陵缓处,得阴阳之和,乃生青艾,叶背苍绿如黛,气香清冽似兰。”昔陶弘景隐于茅山,植艾于丹井之侧,《真诰》载其法:“以青玉钵承露,寅时汲玉泉溉之,七七四十九日,叶生九尖,气透金石。”所成之艾,灸时烟呈五彩,世称“仙茅艾”,南朝王公竞求之,一两艾值金一斤,载于《南史·隐逸传》。 水土异则药性殊。《金匮要略注》详析:“南阳之艾,合伏牛山石英之气,其性锐利如枪,灸能透骨,治鹤膝风尤效;钱塘之艾,挟潮汐咸卤之精,其质绵软若絮,炙可软坚,疗瘰疬痰核独奇。”更有异域奇种:扶桑艾叶带金纹,煎服能明目,载于《海药本草》;天竺艾茎含乳香,燃之可安神,见诸《酉阳杂俎》;波斯艾根似人参,浸酒壮元阳,录于《岭表录异》。然《庄子·逍遥游》叹:“狸狌虽巧,不如艾草之守本土。”盖中土之艾得天地中和正气,如《孟子》所言“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故能调百病而无偏弊。 昔张仲景游南阳,见伏牛山艾田紫气萦绕,叹曰:“此艾得金气之精,合西方肺金肃降之性。”遂制“艾叶石膏汤”,治肺热喘嗽,方中特选伏牛山艾为君。华佗行医彭城,见泗水之艾茎生九节,谓:“此应洛书九宫之数,可通任督二脉。”后创“九节艾灸法”,专治瘫瘘之症。此皆“因境制宜,就地取材”之验。 至若培艾禁忌,《淮南子·地形训》诫曰:“东方之艾不可植于西垣,南方之艾不宜移于北圃。”盖五方之气各异,强移则性变。宋徽宗时,洛阳花匠献“牡丹艾”,谓其叶带牡丹纹,灸之可驻颜。帝命太医验之,灸后面生红疹,太医林亿谏曰:“艾本阳草,牡丹富丽属阴,阴阳相激,必生乖戾。”帝怒焚其艾,此事载于《铁围山丛谈》。 观历代艾境,汉重中原,太医令专设“蕲艾园”;唐尚西域,敦煌遗书载“高昌艾灸图”;宋元拓海疆,《诸蕃志》记“琼州艾浮海输闽粤”;明清崇道地,《植物名实图考》绘“天下艾产十二形”。一草之境,可见疆域之变、医道之迁,岂非史家之镜耶? --- 九之药 艾之为药,君臣佐使皆有度。《神农本草经》列艾为上品,谓其“通十二经,治百邪鬼疰”。昔岐伯论药性,言:“艾草得天地纯阳,如日月经天,能驱六淫阴浊。”仲景立方,常以艾为枢机:配附子,成回阳救逆之方,载于《伤寒论·少阴病篇》:“手足厥冷,脉微欲绝者,四逆汤主之。”其法取蕲艾三钱为君,附子一枚为臣,炙甘草二两为佐,干姜一两半为使,共奏拨云见日之功;伍地黄,成引火归元之法,《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篇》载:“虚火上炎,面赤足冷者,艾地引火汤主之。”以陈艾叶合生地、肉桂,导龙雷之火归海。 《伤寒论》载“艾叶黄连汤”,治热痢下重。其理如《黄帝内经》言:“暴注下迫,皆属于热。”然艾性虽温,得黄连苦寒相制,反成清热燥湿之妙。李东垣阐发曰:“此乃火郁发之,以热攻热,如釜底抽薪。”《金匮》有“艾叶干姜丸”,疗寒疝腹痛。法取艾叶五两,干姜三两,吴茱萸二两,蜜丸如弹,每服一丸,以酒送下。此方暗合《周易》“离火生土”之象,艾温肝经,姜暖脾胃,茱萸散寒凝,三物共驱阴霾。 然相恶相畏,不可不察。《本草纲目》诫曰:“艾反石膏,性热遇寒则激,如沸油溅水;艾畏丹砂,火毒逢金更炽,若薪添烈焰。”孙真人述禁忌尤详:“目赤咽痛者禁灸,此肝火上炎,灸之如抱薪救火;阴虚血热者忌服,乃营血枯涸,服之若旱苗灌汤。”更有“艾酒不与蜜饮”,恐甘缓滞气;“艾灰勿合醋食”,虑酸收凝血。昔朱震亨治一童子,误以艾酒送服蜂蜜,致脘腹绞痛,急投大承气汤方解,遂于《丹溪心法》中痛陈:“药食相忤,甚于刀兵!” 外用之妙,尤见巧思。《千金方》载:“艾绒裹花椒,灸治齿痛。”其法本《灵枢·经脉》“足阳明入上齿”之说:取花椒辛窜通络,艾火温经散寒,灸合谷穴如雀啄,立止牙痛。又有“艾灰调麻油,敷疗烫伤”,此术载于《刘涓子鬼遗方》:“艾灰性涩敛疮,麻油润燥生肌,二物相合,如春雨润焦土。”更传华佗神术:以艾烟熏产妇,《华佗神医秘传》载:“取陈艾五斤,苍术三斤,雄黄一斤,煴烧产房,烟绕帐帷,可防血晕之疾。”取艾露点目眦,《银海精微》详述其法:“端午晨采艾叶,置琉璃瓶曝日中,承天露,夜受月华,七日成露,点目眦消翳障。” 至若艾药奇用,《肘后备急方》载:“艾叶塞鼻,止衄如神;艾绒填脐,固脱若锁。”宋《圣济总录》更创“艾龙膏”:艾叶、龙骨、牡蛎、血竭为膏,贴敷痈疽,拔毒生肌。明《普济方》录“艾虎汤”:端午艾、虎杖、菖蒲煎服,避五毒疫气。清《医林改错》载王清任妙法:“艾炭合三七,治崩漏如鼓应桴。”此皆“常药奇用,存乎一心”之验。 艾草之用,非独汤丸。《外台秘要》载“艾蒸疗法”:“取鲜艾铺床,患者卧其上,覆以桑枝炭火,令汗出如珠。”此法祛风除湿,尤宜痹证。宋《太平圣惠方》录“艾枕方”:“陈艾三斤,菊花一斤,决明子半斤,缝囊为枕。”夜枕之可清肝明目,载苏东坡与沈括往来书信,谓:“艾枕伴读,目力倍増。” 又古有“艾酿”之术,《北山酒经》详述:“端午采艾,合黍米酿酒,封坛三载,色如琥珀。”饮之温经散寒,昔范仲淹戍边,命军士饮艾酒御塞外苦寒。另有“艾香”之制,《香谱》云:“艾叶、零陵、甘松、麝香,合为辟秽香。”焚之可驱疫疠,唐玄宗于华清宫专设“艾香阁”,浴后熏香养身。 然用药如用兵,贵在权变。《类证活人书》载许叔微治一案:妇人经闭腹痛,他医投胶艾汤不效,叔微诊其脉滑数,舌红苔黄,断为瘀热互结,改投桃仁承气汤加艾叶炭,一剂而通。叹曰:“胶艾汤本良方,然寒热错投,反成鸠毒!”此示后人:艾药虽神,须辨标本,明寒热,参天时,察地理,合人情,方为苍生大医。 十之德 艾之为物,具三德焉:一曰仁德,祛疾苦如慈母;二曰勇德,驱邪秽似金戈;三曰智德,调阴阳若璇玑。《神农本草经》列之上品,谓"久服轻身不老",非独言其药效,实赞其合于大道。 今撰此经,非敢比肩陆羽,惟愿艾火长明,照破众生疾厄。观历代典籍,自《黄帝内经》至《本草纲目》,艾草之用愈研愈精。后之览者,当知一茎细草,实含乾坤至理,不可轻忽也。 作者:曹丰良 管理学博士、注册会计师、北京华夏科技创新集团董事长、华侨茶叶基金会常务秘书长、华夏传承中医药研究院创始人、添禧艾草香灸品牌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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