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回 追思外婆
近两年午夜梦回,外婆再也未曾走入我的梦中。老人家离我们而去已有二十年,但她的音容相貌总在不经意间闪现,记忆深处从未淡忘模糊,随着时间流逝反而愈久弥新。 外婆早年身世坎坷,家中人丁单薄,只有母亲姐弟三人。父亲外出谋生长年不在家中,最初还偶有书信往来,后来渐渐音信全无。唯一的弟弟年幼染病不幸离世,母亲因此哭瞎了双眼,逐渐变得性格怪僻。战乱中国家尚且风雨飘摇,更何况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生存艰难。 长大后的外婆亭亭玉立、容貌出众,虽没有上过学,但记忆惊人、美丽聪慧。如此美好的外婆却没有在对的时间遇到那个对的人。外公嗜赌成性、脾气暴躁,赌赢了便狐朋狗友吃喝玩乐,赌输了便借酒浇愁呵斥怒骂,丝毫没有夫妻间的扶持和关心。 外婆一生共孕育了11个子女,或因先天不足,胎死腹中;或因营养不良,从小夭折。最终长大成人的只有三个女儿。生活的打击并没有使外婆消沉颓废、怨天尤人、自怜自艾。历经沧桑岁月,她依然坚强、乐观、善良,对人心存善念,对生活永远抱有美好期望。哪怕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简陋的茅草屋中仍旧干净整洁、不见尘埃。衣服被子虽发白破旧,却永远干干净净,并用米汤浆洗过,挺刮温馨。虽然经济拮据、物质贫乏,外婆也没让家人挨饿,哪怕是一把野菜、一捧玉米面,简单的食材在她的一双巧手下花样百出,丰富而有营养。为维持生计、养育子女,她早年卖过菜,给人担水、挑石头,当过女佣,在纺织厂做女工。外婆有一双裹过的三寸金莲,脚背呈弓形,高高拱起,几个脚趾头挤在一起,早已变形,整张脚似乎只看得到脚尖和脚后跟。就是这样一双小脚,晃晃悠悠、趔趔趄趄而又坚定无比,迈过生活的艰辛,迈过岁月的风霜,永远挺直脊梁、淡定从容。 听母亲念叨过很多次,小时候家贫住茅草屋,一家失火,隔壁左右连带遭殃,一烧就是一大片,半边天都映得通红。记忆中大大小小的火灾发生过若干次,每次都烧得干净彻底,次数太多,已成为母亲记忆中的噩梦。每当夜深人静,外面响起“着火啦”的叫喊,母亲惊惶失措,手忙脚乱,而外婆却从不慌乱,果断地拿起家中幼儿的米糊、水和尿布、衣服。她说:“烧毁的东西以后慢慢再置换,总会有的,不急在这一时,大人可以忍耐,孩子还小,可不能饿着、冻着!” 外婆这一生,没有享受到父爱的深沉、母爱的细腻、丈夫的呵护。让人欣慰的是,她的晚年是幸福的,三个女儿女婿孝顺关心,大家庭和睦温馨。外婆还亲眼见证了重外孙的降生,白发苍苍的老人,一只手轻轻摇着摇篮,一只手微微打着扇子,满脸慈爱。八十多岁高龄,还能生活自理,做饭,洗衣服,料理家务。花白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在后脑挽成一个发髻,高挺的鼻梁上挂着一副老花镜,脸上皮肤白晰,虽有皱纹却不见斑点,手上拄着一副拐仗,腰板挺直、精神矍铄,常常站在窗口或阳台上守望着我们上下班出门归来。 外婆离世那一晚,阳台上她精心养育的一盆昙花忽然开放了,清洌的月光下,若干白色的花骨朵以惊人的速度舒展绽放,散发着缕缕幽香,沁人心脾。那一刻,时间仿佛是静止的,让我想起外婆的一生:认真踏实、坚韧豁达,在苦难中积聚力量,用生命去绽放!(武汉市江夏区烟草专卖局 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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